【许墨x你】万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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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走进实验舱的时候，最后看到的是许墨的脸。
胸腔仿佛快爆炸了。你脸上有凉意，好像是泪水，可你分明是带着笑的。手里有些汗，是从血管深处涌起的无力感，奔腾在你的四肢百骸，抽打着你的筋骨。
你戴上面罩。实验舱门里有暗蓝色的液体，你只能透过它们看到外面的人模糊的轮廓。有个瘦高的身影，站在一团暖黄色的光团边上。
那大概是许墨，你想。
你平时复杂的心绪此刻突然平静了下来，怎么也没有一丝波澜，不论如何的试探，都只是石沉大海。
……
你死死盯住眼前的光点，突然心如死灰。
他果然，无动于衷。
胸口还是堵的慌。知道外面的人并不会看见，但你还是对着光的方向点了点头。
然后你闭上了眼睛。
说得直白一些，你到底也不过是个情感泛滥的残缺品。
他的难过，他的彷徨，他的踌躇，一切由你来承担。他所有无法承4受的情感，全部加诸你的身上。
人的情感只要有一刻存在，内心就无法停止撕扯。而这样的洪水猛兽，你要独自面对两份。万情，即是万恶。
万恶不赦。
许墨是个什么样的人？
你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来越模糊。你觉得你工作中接触到的他并不是真实的，你心里的才是。
你知道他心里一切的浮沉，晦暗不明，以及阴云翻滚之后被拨开露出的一缕白光。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他，就像你一直没说出口的我爱你。这句话是你屡屡如鲠在喉，却硬生生吞下肚的秘密。
你比所有人更早地知道，许墨爱的是谁。
像微微颤动的寒光在细针刚露出针尖时的乍现，感情只是初露端倪的时候你就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女孩的不同。
是那个日光明丽的下午。那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，站在走廊的窗边，眉头微微皱起，像是在反驳什么。你站在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口看到他们的对话。那女孩是第一次见，脸上是陌生和局促，小心翼翼里透着一股倔强的韧劲。是个讨喜的人。你站在原地，分明觉察到了不属于自己内心发出的，惊艳。
惊艳？
你几乎是慌乱地抓住了那个向许墨问了好又经过的实习实验员:“那个女孩……是谁？”
年轻的女孩奇怪地看了你一眼，还是规规矩矩地道:“不认识，刚才听到一点，好像是来找许墨老师商量节目的事的。”
是了，窗边的许墨一半站在阴影里，阳光一半照在他的褂上，白得刺眼，像在发光。他露出平日里的温和表情，眼里是颇感兴趣的光芒，嘴角挂着温柔的弧度。
美得像一幅画。
你是赏画的人。阳光横跨走廊，一直照在楼梯的级级台阶上，蔓延着升腾的情愫。那一个瞬间你好像突然预知到，你将会见证一份感情的挣扎破茧。
事实证明，你的预感是对的。《发现奇迹》一炮复红，天才脑科学家许墨随之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。他不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秘密。
许许多多的账号在许墨的微博下高呼我爱你，轻飘飘地说出你如履薄冰守护已久的三个字，你心中嗤笑着关闭页面。
他的微博只有一条，转发了那个女制作人的节目。
“许墨老师不得了呀，”你把手机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，“你火了啊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笑意，却总有些距离：“火什么，不过是新鲜感罢了。”
“怎么能这么说，”你用力按下一个开关，这仪器像是很久没用了，按钮生涩得很，发出吱呀的声音，“你挽救了一个节目啊。”
他点点头，视线仍是不离手里的报告：“这倒是挺有意义的。”
“那许墨老师可要请客的。”你勾起嘴角。
他从报告里抬起头，出神地想了一会儿：“我……今天有约了，改天吧。”
心脏突然加速起来，是期待的感觉。你的笑容只是僵硬了几秒，很快自如地恢复：“是谁能约到许教授啊，莫不是——”
你的尾音笑着上挑，颇有些嬉闹和打趣的味道，大抵只有你自己能看到夹杂在最里面的试探。
“制作人说答谢我，请我吃饭。”他直白地回应你，简单到好像没有波动，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。
公事公办的语气，这并不刻意，他与所有人的对话都是礼貌而疏远的。他平淡的语气给人一种他似乎没有情绪的错觉。
他的回答直接告诉了你最想知道的那一部分，让你有被识破的赧然。
“嗯，那就改天呀。”
你是这样隐忍地喜欢着他。你想起最最孤独的时候，辗转在实验室里落寞的夜晚感受着袭向心脏的不属于自己的温情。这样的甜美，是毒药啊。
你取起一个锥形瓶，里面盛着澄蓝色液体，通透着亮光。夜已经深了，你告诉最后一个实验员你会把门锁上，自己留在了实验室里。窗外的树在晚风里摇曳着黑影，你靠在狼藉的实验桌上，疲倦地合上眼睛。
“哧——”有声音尖锐地划破凝固一般的空气，直冲上天去。你手狠狠一抖，几滴液体漾出瓶子，溅在桌上。你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面，向窗外望去。
灿烂的烟火在树的枝桠后面的天空绽开，织成一张庞大的光网，从边缘处向下坠去，渐渐灰败。
你打开窗，听每一个火光熄灭时的裂帛声。那是烟火走向死亡的声音，每一个它都那么不遗余力地燃烧过。
你死死盯住烟火蹿出的方向。
这个时候，他在干什么呢？
好像是在和那个女孩看烟火。今天有烟火晚会的事也是他告诉你的。
有人陪着看烟火……
真好啊。
也难怪心里的心动感会猝不及防溢出，只是吓坏了你而已。这种感觉只让你无端生出一种刺痛感，让你的心哧哧地往外漏着气。
你说不清你是羡慕还是失落，几种情绪交织起来，沉重而浓稠，压得你喘不过气。
你想象出烟火下他含笑的嘴角，晚风中拂过眉心的发梢，昏暗里更显柔和的线条，还有和她温情而柔软的对话。
如果他不这么快乐，你想你会好过些。
你回过神来的时候，烟火已经结束好一会儿了。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气味，喧嚣之后的力竭更显出城市的孤独来。
声音的骤停让你有些耳鸣。你低头看看手机，微信群里很热闹，几个实验员正起着哄让老教授发红包。
你走出研究所的时候，月色的光晕朦胧，许墨锁上车门朝这里走过来。
“许教授，还回来啊？这么晚了。”你拢了拢衣服，风穿过你的脖颈，撩起你的头发。
“落了些东西。”他淡淡道。
“玩得还开心吗？”你的手发冷，插在外套的口袋里。
他抬头，眼神落在你的头发上：“挺好的。你现在才回去？要不我送你一段，太晚了不安全。”
他只是出于绅士才这么说的。你攥紧手，袋里有一枚冰凉的硬币，躺在你的手心里，硌得你手疼。
他心里分明想着嘈杂的人群里那个女孩的面容，明明单调的黑白烟火被那女孩渲出了光彩。
你斟酌了很久，落叶摩擦柏油路的声音灌进你的耳朵。
“我家很近的，走十分钟就到了。”
“不了，谢谢。”
如果他的眼神不是为了你而降临。
你眼前的舱门颜色渐渐变了，暗蓝色渐渐澄澈，像那晚你拿在手里的那个锥形瓶里的颜色。外面的景象开始清晰，老教授坐在电脑前，抬头审视着你。
你拜托这位老教授为你删除情感。愈来愈复杂的情感快把你的理智撕扯成两半。
他怎样爱上她的，上帝把他的心切开摆在你的面前，一处一处指给你看：看这里，他心动了，那里，她完成了你永远无法代替的事，再后来，……
再后来，他彻底爱上她。
人不应该为难自己。
只要你不喜欢他了，就不会难过了。
喜欢他……？
喜欢许墨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大约是冥冥里的注定你会共享他的情感，也注定你会分享他黑暗尽头摸到的一丝光亮，理智和冲动撕裂的疼痛，还有一切冰冷的阴郁的独自承受的雨天。
这份昏沉且因为蕴含了太多情绪而变成黑色的毒药，两份是致命的。
你讨厌那个时时刻刻提醒你的，你和他都思而不可得的声音。
时间愈久，你愈能看到他和你陷入同样的挣扎。
他很喜欢那个女孩子。你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她是他的色彩，正如他充斥了你的心脏。
不如趁早。
你站在实验舱里，突然明艳地笑起来，很用力。
再见啦，许墨。
叮。弦断了。
你不知沉睡了多久。
你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恍惚，头重脚轻，有些缺氧。
舱门自动打开了。你如梦初醒一般走出实验舱，头脑有钝痛的感觉，步伐虚浮。
“好了，实验成功了。”老教授笑得很慈祥，“你是第一个成功删除情感的人类。”
“谢谢教授了。”你挤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，看向许墨。
他站在阴影里，刘海为他平添了一份阴翳。
“那我先走了呀。”你像他平日里对你笑的一样，温和而疏离，“教授好像还有事要和你商量。”
你轻轻关上了门。
我真的不再喜欢你了。
不知怎么，你脸上浮起一丝胜利者的微笑。
万情，即万恶。
